仙母种情录-第11章 榻前絮语
淫妻日常
1 年前

黑暗如潮,如有万千刀剑刺心,血谷惨景在梦中交织、撕裂、揉合,冤魂低泣,苍云化血而坠地,乱石化骨积山,汹汹盈盈,上欲冲穹霄,下即塞江海。 无尽悲愤如烈焰焚烧,教我喘不过气,心神如遭百炼千锤,恍惚无明,蒙昧失魂。 忽有一缕清凉自灵台涌起,似春风拂面,似甘霖润心,温柔如水,仿佛一只永拒风霜的摇篮,缓缓将我自无尽深渊拉回。 我悠悠醒转,眼前光影朦胧,鼻端萦绕一缕熟悉的幽香,似兰似麝,教人心安。 眼帘微抬,映入眼中的是一袭素雪纱裙,青丝如瀑,垂落榻边。 那张欺霜赛雪的仙颜近在咫尺,美目中忧色未褪,眉间轻蹙,似一朵雪莲于寒风中微颤。 却是娘亲正端坐床侧,玉手轻握我腕脉,冰雪元炁如涓涓细流,徐徐如春风化雨,护我心脉,佑我心神。 “娘亲……” 我轻唤一声,嗓音沙哑嘲哳,心口犹有隐痛难明,似是圣心过亢,强推气血澎湃,以致气脉不和,脏腑受迫。 昨日血谷之景如刀刻心中,尸骸遍地,冤魂低泣,教我心神难宁;然而,一见娘亲如玉像般守候在侧,那温柔的目光如春日暖阳,登时驱散我胸中阴霾。 “霄儿,你醒了。”娘亲闻言,螓首微抬,美目中忧色化作柔光,唇角勾起一抹浅笑,似百花初绽,教我心头一暖。 她玉手轻抚我额,柔声道,“莫乱动,圣心发作过烈,元阳又未尽复,纵有娘的冰雪元炁相助,也须得静养才是。” 我挣扎欲起,奈何浑身无力,头昏目眩,只得倚回枕上,苦笑道:“孩儿无能,累娘亲担忧了。” 昨日血谷一战,持枪武者枪势如山,锦袍男子笑泪疯魔,我虽仗剑诛凶,然元阳不足,内息枯竭,终因圣心发作昏厥, 想到未能救下无辜之人,心下便自责不已,念及那四人紧握衣角的惨状,我胸口一痛,似有刀绞剑戮,喉头微哽,目光不由垂下。 “霄儿,非你之过。那些人……在你我赶到时已回天乏术,否则娘不会坐观他们身死……”娘亲似洞悉我心,柔荑复上我手背,温声安慰,“你心怀侠义,亲手诛凶,已是报了血仇,想必他们九泉之下也得安宁。” 她声音如天籁,关切中透着无尽温柔,似要将我心头的自责与悲愤尽数抚平。 想到昨日一战,持枪武者枪势如山,招招凌厉,一身内炁极为浑厚,而我元阳未复,内息枯竭,险些不敌其缨枪,若非娘亲先天高手在侧掠阵助威,恐怕我便是身无隐患亦难以胜之。 思及此,我心下微动,抬眼望向娘亲,低声道:“娘亲,昨日血谷中那助纣为虐者,个个都有武艺棒身,尤其那枪客更是刚猛老练,似非寻常匪类,孩儿欲知其师承何门?” 娘亲闻言,美目微闪,似忆起昨日谷中情景,螓首微垂,青丝滑落,遮住半边雪靥,抚摸着爱子的脸颊一一道来:“霄儿,观昨日谷中那些恶贼的招式,多是二流门派出身,刀剑棍棒,皆杂乱无章,料想被漉阳王府收服,早已失了传承。至于那持枪武者……” 她顿了顿,目光深邃,似望向远方,“他所使的武艺倒非籍籍无名,娘也识得,乃寒鳞门绝学,名‘骖龙踏电归横渠’,以枪围困敌手,封绝进路、势压回旋,再以积蓄的绝强威势取人性命,非内门弟子不传,虽然出必见血,然则不过是‘恃强凌弱’之招,绝非精妙绝伦之式。” “寒鳞门?” 我心头疑惑微起,想起那武者枪影如网,势如山岳,一杆缨枪熬炼得出神入化,论技艺我实非敌手,想必宗门也并非名声不显,只是我久居谷中,不知江湖事。 “寒鳞门想必是身居侠义之道,他为何助纣为虐?”我细细回想昨日与他拼抖的场景,一起一些当时盛怒之下未能细思的枝节,却是暗暗皱眉,“昨日他枪势虽猛,似无杀心,眼中更有解脱之色,莫非身不由己?” 娘亲轻叹,玉手理了理青丝,柔声道:“霄儿,江湖水深,人心难测。寒鳞门虽非一流,然其绝学威势不俗,那武者或因利诱,或因胁迫,投靠王府麾下,行此恶事。至于他眼中的解脱……” “或许他心存悔意,宁愿死于你剑下,以求解脱。”她美目微眯,似是有些不齿,“只是他有何等难言之隐、行不由衷,但相助恶贼残虐无辜男女已是不争的事实,江湖同道人人得而诛之” 我默默点头,心下却波澜难平,昨日那武者枪势如潮,我以含章剑苦苦支撑,若非他似留余地,自己恐难取胜。 娘亲顿了顿,目光深邃,“只是,寒鳞门绝学不传外人,那武者招式老练,没有二三十年是无法练就的,定然是中道投靠王府,其中或有隐情,娘与你日后可查明此中真相。” 我点头应是,心下暗自思量,那为首之人自称王府之子,虽似有临危不乱之心志,却毫无武功根基,寒鳞门绝学“骖龙踏电归横渠”,威势绝伦,持枪武者似非自愿助纣为虐,背后或有漉阳王府的胁迫。 我沉默片刻,脑海中浮现锦袍男子那张眉眼如画、男生女相的面容,泪笑交织的疯态,似与故人三分相似,教我心生疑惑。 昨日仓促、盛怒间未及细思,此刻静下心来,那熟悉之感愈发清晰,似曾相识,却又模糊难辨,一时难以厘清。 “娘亲……那锦袍男子自称漉阳王之子,麓阳王是何人也?”我思索片刻仍是不得其解,方才问道,“孩儿总觉他容貌有些熟悉,似在哪里见过,却想不起到底是与谁面善,不知娘亲是否亦有同感?” 娘亲闻言,美目微闪,垂首闭目,似在回忆过往之事,沉吟片刻,才缓缓道来:“霄儿,漉阳王乃青州漉郡王公,为玄武开国太祖第十四子之荫封,二百年来爵位不减,虽无实权,却为皇亲国戚,世代居于漉阳城,声望颇高,势力想必亦是盘根错节。” 仙子声音平静,似在述说寻常事,然我灵觉敏锐,察觉娘亲语气中分明了然,却又似藏着一丝该如何措辞的仔细谨慎,我心下一动,追问道:“那漉阳王……与咱们可有交集?孩儿瞧那锦袍男子,眉眼间似与谁有三分相仿,莫非他……”我顿了顿,未敢直言,怕触及娘亲心事。 “霄儿心细如发,只是我们与麓阳王府并无瓜哥,而霄儿之所觉得那锦袍男子有几分面善……”娘亲美目微抬,凝视我一霎,眼中略有赞赏宠溺之意,柔荑理了理青丝,顺着我的话肯定道,“或与洛氏有些渊源,洛氏为朝廷望族,世代簪缨,与漉阳王府联姻亦非无稽之谈。或许他母亲乃洛氏之女,故有几分相似。” “洛氏?莫非……” “不错。” 我心头一震,脑海中浮现洛乘云那小白脸阴柔俊美的面容,细想之下,果然与那锦袍男子有一二分相似,虽说我已与娘亲成其好事,他也识趣地回到了洛府,但想起他心下仍有一丝膈应,方才明了娘亲为何百般思量措辞。 将他抛诸脑后,方才想起洛氏在朝堂的赫赫声威,门生遍布朝野,与藩王联姻确有可能。 然而那洛家名门望族,而那锦袍男子疯态可怖,虐杀无辜,毫无教养,怎会与洛氏这等清贵之家扯上干系? 这点倒让我百思不得其解,不由皱眉问道:“娘亲,那男子行径禽兽,丝毫不见教养修习,怎会是洛氏血脉?莫非他所言‘麓阳王之子’有假?” 娘亲螓首微摇,不置可否,目光深邃,似望向远方:“霄儿,世人之心,最是难测。漉阳王膝下有世子,亦有几位郡主,然藩王府邸深似海,或有私生子不为外人知。那男子自称王府之子,容貌又似洛氏,或是王府与洛氏之间的一桩隐秘。” “虽不排除他抑或是心魔深种,胡言乱语,但他能驱策这许多武林中人,想必定是显贵,改日我等上麓阳王府讨个说法便是。” 说到此处,娘亲顿了顿,玉手轻抚我脸颊,柔声关切道:“霄儿,莫多想。此事盘根错节,但我们替天行道,无论他是皇室血脉还是显贵家裔,都是罪不容诛。” 她眼中温柔如水,更带着一丝关切宽慰的劝解,似不愿我深陷其中。 娘亲的宠溺关切之意,我岂能不知? 况且娘亲所言不虚,那等残虐无辜、杀人取乐的枭獍之徒,无论来历身世何等不凡,只要行侠仗义者都人人得而诛之,又何必纠结。 只见娘亲玉手轻握我腕,冰雪元炁缓缓输入,似要抚平我心头的疑惑与悲愤。 我点头应是,胸中却仍波澜难平,血谷惨景如钝刀斩心,锦袍男子的诡笑、持枪武者的解脱、无辜男女的惨死,皆如梦魇缠身。 昨日集市,沈婉君的糖葫芦甜香犹存舌尖,她促狭的笑靥尚在眼前,奈何转瞬见此人间地狱,我摇头挥去心头不快,问道:“昨日事后,婉君如何了?” “霄儿,你与婉君合力诛凶之后,是她与娘亲一同将你扶回城中,在拂香苑门口遇着你沈师叔便跟他回去了。”娘亲美目一转,似洞悉我心,却忽然略带促狭地一笑,“不过你昏过去那一会儿,婉君那丫头可为你泪流满面,怕是心疼坏了。” “婉君……” 忆起她昨日扶我时的泪光与急切,我心头也是不由一暖。 那丫头古灵精怪,偏又侠义柔情,教我既感温馨,又觉微妙。 她对我情愫暗生,我心知肚明,然而自己心中唯系娘亲,却是对她别无绮念遐想。 此际娘亲隐隐点明婉君的颇有些胡来的想法,我也只得摇头道:“婉君虽说顽皮了些,却也不失侠义心肠,眼下她年级尚轻,一片心思都做不得数,孩儿却不可胡乱开口以致误会。” “莫非霄儿比婉君年长许多?还是说霄儿何时成了情场浪子,竟也知女儿家的心思了?”娘亲闻言,美目流转,似笑非笑地戏谑,不等我开口辩驳又正色道,“婉君那丫头,天真烂漫,侠义为怀,你若无心,便莫要戏她。”她玉指轻点我额,温柔中带着一丝嗔意,教我心头一荡。 我忙辩道:“娘亲,孩儿哪有戏她?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 话未出口,我忽觉语塞。 婉君的促狭笑靥、她递来糖葫芦的古灵精怪,虽教我不堪捉弄,但总有一种难以抵御的亲和力,教我难以将那无情之词说得言之凿凿。 娘亲的缠绵情意、温柔旖旎,早已将我心占满,怎容他人?然而若说因此便要与婉君绝交,死生不见,那却又未免矫枉过正了。 心下纠结,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,化作一声轻叹。 唯今之计,也只好对此装聋作哑,待她另遇良人,自会视我如常人了。 娘亲见我神色,螓首微摇,柔声道:“傻霄儿,情之一字,最是难解。你心怀侠义,待人真诚,婉君心动亦是自然。” 她顿了顿,美目中闪过一丝复杂,旋即既欣慰又洒脱地道:“且随心而行,莫负真心便是。” 我心头一震,知娘亲所言,乃指我与她的禁忌之情,自我们母子那日拜天敬地、结为夫妻,山盟海誓,心中唯有仙子一人,纵以千金万户、王侯将相相诱,亦不能动摇分毫。 婉君的真心,我着实无法面对,更不能妄谈。 我低声而坚决道:“娘亲,孩儿此生,只愿伴您左右,余者……皆不敢想。” 娘亲闻言,嫣然一笑,似百花绽放,玉手轻抚我脸颊,温声道:“霄儿有此心,娘便足矣。江湖路远,朝堂水深,你我母子同心,定能共渡难关。” “娘亲,孩儿定会勤修苦练,早日突破先天,护您平安。” 我握紧娘亲玉手,目光坚定。 “纵然霄儿登上了先天,也与娘差着二十年的修为呢。”娘亲美目一柔,忍俊不禁地调笑道,“不过霄儿有此大志,娘甚是欣慰,无论如何,修习武功都于己有利。” 娘亲所言甚是,我自出谷以来,昨日之战的凶险更胜与贪酒搏杀,毕竟后者功体不全、有伤在身,若非有着极高明的身法,我教他授首亦非难事。 而那枪客招式老练,功力雄浑,我又先耗去了部分精力元炁,若非娘亲这等先天高手惊世骇俗,从旁压阵、护我周全,我绝非他对手。 思及此处,我自嘲一笑,低声消沉地长叹道:“娘亲,孩儿武艺不精,昨日若非那武者似有死志,又畏惧娘亲先天之威,孩儿怕是难以为那些死难者洗雪冤仇,如此武功不济,怎堪平定天下?” “傻霄儿,平定天下,焉须武功卓绝?否则娘二十年前便成就改天换日的大业了,还须今日来辅佐霄儿之志么?”娘亲闻言,螓首轻摇,轻轻一笑,似百花初绽,玉指轻点我额头一记,温柔似水,“想那玄武王朝开国太祖,不过一介田舍文人,手无缚鸡之力,那时节多少英雄好汉、武林高手纷纷涉足鼎争逐鹿,最终仍是他运筹帷幄,胸怀韬略,得以威加四海,泽被苍生,可见武功并非必须之物。” 闻得此言,我心头一震,犹如骄阳照破旧山河,眼前迷雾去了大半——玄武太祖以文人之身,定鼎江山,的确不恃武力,此一节不可不察。 但思及乱世风波,朝堂诡谲,江湖险恶,我一介白身武夫,初出山谷,却要怎生才能将万象更始的大业付诸实践呢? 疑惑之下,我抬眼问道:“娘亲,武功卓绝既非平定天下所必须,孩儿要如何才能完成此志愿,还黎民以公道?” 娘亲美目流转,凝视我片刻,似在思量,过了一会儿仙子才轻叹一记,柔声道:“霄儿,娘也不知。” 满怀期待的我闻言一愣,正欲再问,娘亲却一手抚摸着爱子的脸颊,坚定而宠溺地续道:“自古至今,无一人能确保自己事事成竹在胸,遑论为他人谋乎?然而娘知你心怀侠义,志存高远,这改换江山旧、点缀乾坤新之路,霄儿定能觅得——至少这条路,缺不了霄儿的臂助,娘,信你。” “娘信你”三字,如春雷炸响,震得我心潮翻涌。娘亲的信任,似暖流涌入心海,驱散我自责与迷茫。 然血谷惨景中受虐男女的依恋、锦袍男子的疯笑,皆如刀刻斧斫,教我胸口隐痛,不由低声道:“娘亲,孩儿心有余而力不足,昨日未能救人,怎敢言平定天下?” “霄儿,你心怀圣心,悲悯苍生,已胜常人百倍。昨日之惨事,乃恶贼猖獗,世道不公,非你之过。你诛凶獠于剑下,埋魂骨于山丘,已尽侠义,不必自责过甚。”娘亲螓首微摇,柔荑复上我手背,仙子顿了顿,似笑非笑,“况且,你连娘的温柔乡都舍得,怎会无成大事之志?” 我闻言,面上大热,忆起那与娘亲灵肉交融,檀口服侍的缠绵、月臀逢迎的妩媚,教我心动神摇,忙低头道:“娘亲,孩儿不敢……” 心下却暗暗飞过一缕念头,娘亲的温柔乡,纵是刀山火海,我也甘之如饴,怎舍得离? 娘亲玉指在我额上一敲,轻声笑道:“好了霄儿,娘逗你的,你好生歇息,莫要胡思乱想,无益于心神复健。” 只见仙子起身为我掖上被纱,一袭素白纱裙如水流转,我正欲缩身躺下,却忽瞥见床侧置放的衣物、含章剑,及一枚云丝香囊.。 那香囊绣工精致,所纹云水栩栩,然而边缘隐有暗红血迹,应是于昨日血谷染就。 我心下一动,忆起集市与沈婉君挑选此物,原为赠予娘亲,奈何血谷一战,香囊沾染贼人鲜血,已不洁净,却不知是否还适宜作赠礼。 我不由低声道:“娘亲,这香囊是孩儿与婉君在集市挑选的,原想赠您,奈何染了贼人鲜血,怕是不宜佩戴。” 娘亲闻言,玉手拎起香囊,细细观摩,眼中柔光流转,浅笑摇头道:“霄儿,这香囊是你心意,亦是你我母子共同诛凶的见证,娘怎会嫌弃?” 说完,娘亲嫣然一笑,郑重将香囊佩于腰间,素白纱裙与云丝香囊相映,仙子更添一份清韵。 我凝视娘亲仙姿,香囊虽染血迹,然而在她腰间,却似化作一份誓言,承载我与她的山盟海誓。 胸中悲愤尽化感动,似有暖流涌上,喉头微哽,眼眶渐热。 我再难自抑,挣扎起身,扑入娘亲怀中,哽声道:“娘亲……孩儿无能,累您担忧……” 泪水夺眶而出,滑落娘亲纱裙,似欲倾诉尽我心中的自责、悲痛与深情。 娘亲柔荑轻抚我背,温声道:“霄儿,没事的,娘在。” 仙子怀抱如春,温柔似水,一股冰雪元炁缓缓输入,抚平我心潮。 娘亲的声音如天籁,带着无尽宠溺,“霄儿,你是娘的骄傲。莫自责,未来路长,你我母子同心,纵有重重难关,也不在话下。” 埋首于娘亲怀中,只觉一片温暖与柔软,鼻端萦绕她的幽香,似兰似麝,教我心安不已。 倘若昨日血谷的惨景、锦袍男子的疯笑、持枪武者的解脱,皆如梦魇,那么娘亲的温柔怀抱,便是能驱散一切阴霾的暖阳。 我低声坚决道:“娘亲,孩儿此生,唯愿与您相伴左右,纵有乱世风波,亦不退缩。” 娘亲闻言,螓首微低,以玉靥与我天灵相抵,唇角勾起一抹浅笑,玉手轻抚我发,柔声道:“霄儿有此心,娘便足矣。你我母子同心,何惧艰险?” 她起身,素白纱裙如水流转,仙姿翩然,柔声道,“娘去为你煎药,婉君那丫头怕是也着紧着你,若是她来探望时,你也要好生谢她,不可失了礼数。” 我点头应是,目送娘亲离去,青丝摇曳,莲步轻移,飘逸如仙,出尘绝艳。 西厢静谧,圣心受昨日惨案激发,试试起伏如潮,血谷惨景、锦袍男子的疯态、漉阳王的隐秘,皆如乱麻缠心。 沈婉君的泪光与担忧,又教我心生柔情,只是我心唯娘亲一人,注定辜负她一片心意。 我闭目调息,试图平复心潮,永劫无终运行周天,采练所得元炁似一泓清泉,缓缓抚平悲愤。 窗外暮光渐盛,拂香苑中桂花香飘,似娘亲的温柔,萦绕心间。 我轻叹一声,喃喃道:“娘亲,孩儿定不负您……” 晨光熹微,拂香苑中桂花香幽幽而至,混着窗外清露的湿气,教人神清气爽。 前日所历之血谷惨景,似刀刻心头,受害男女的依恋、锦袍男子的疯笑、持枪武者的解脱,皆如梦魇,曾缠绕不休。 但得娘亲温柔抚慰,心中魇障虽未尽消,却已将那悲愤化作进取之心,只为有朝一日实现胸中抱负,堪定天下不平事。 我闭目盘坐,默运永劫无终,受血谷所历之事而激,圣心较平时更加勃勃不息,勿需刻意催动便能激调气血,凝练元炁更是进境迅速,也教我有余裕细思与那枪客的搏杀。 虽然他并非全力以赴,有刻意求死之心,但一身数十年磨练出来的枪法端地难以撄锋,哪怕我毫无留手、竭尽全力,也只是堪堪取胜,却也在此战中收获非凡。 仅以事后而论,若非我初回楚阳县城时,悟得了些许剑道精髓,否则前日拘泥于半生不熟的剑招,纵有娘亲助阵,也要多费偌大功夫。 而那枪客招式刚猛熟稔,也极有变化应对,亏得我以自悟的剑道精髓与之对攻搏杀,才能在那重重枪围中寻得一线生机,在此临敌之际悟得的精要,更非可以言语细说。 我正自沉浸在个中神妙,忽闻一缕清冷而温柔的传音,宛若天籁,如春风入耳:“霄儿,沈师叔到访,随娘来苑门相迎。” 我心神归正,知是娘亲传音,于是收摄功体,起身整衣,步出西厢,与候在庭院中的仙影相视一笑,一齐往苑门等候贵客。 晨风轻拂,拂香苑门前,桂花树影摇曳,阳光洒下金辉,一道熟悉身影自街巷尽头缓步而来,正是沈晚才。 他身着青衫,腰佩长剑,步伐沉稳,眉目间豪气不减,却是独身而行,未见沈婉君与粟余安。 远远见我与娘亲,沈师叔便朗声笑道:“谢仙子,沈某冒昧来访,未扰清静吧?” 他声色高朗豪放,带着江湖儿女的爽快,教人不由心生亲近。 “若说打扰,沈兄也已来了,我还能轰你回去不成?”娘亲螓首微摇,素白纱裙随风轻曳,仙姿清冷,语中破不近人情却又不觉生分,“沈兄快请入内相谈,若再客套,仔细我当真翻脸不认人。” “哈哈,谢仙子果然风采不减当年。” 沈晚才豪爽一笑,不以为意,拍了拍迎上前来依礼拜见的我的肩膀,虽未多言,眼中却颇有鼓励欣赏之色。 三人步入正堂,娘亲端坐主位,玉手轻抚茶盏,率先问道:“沈兄此行,可有要事?昨日婉君归家,似有心绪,现下如何?” 她声音清冷如泉,带着一丝关切,目光却深邃,似洞悉一切。 沈晚才闻言,放下茶盏,叹道:“瞒不过谢仙子慧眼,沈某此行,确有两事。一为辞行,明日我将启程赴石符渡,参加武林会武,特来向仙子与子霄告别。二则……” 他顿了顿,目光一肃:“昨日我亲往血谷查探,除了你们所立无名坟茔,余者莫说血迹尸骸,就是石头上也寻不到半点痕迹,似被人刻意清扫。背后之人,势力甚大,怕非寻常。” 我心头一震,血谷惨景历历在目,怎料一夜之间,竟被抹得干干净净? 此事多半是漉阳王府所为,却不知是为了皇室名声,还是爱子心切?背后是否积蓄着针对我们的阴谋? 想到此处,圣心不由激发了一分,若非那些坟茔尚在,我恐怕当场便要再陷入血海幻境之中。 我深吸一口气,皱眉道:“沈师叔,如此手段,定是漉阳王府所为。昨日那锦袍男子自称王府之子,却行径疯魔,眼下为他收敛尸骸,不知所图为何。” “抹去一切痕迹,却独独保留了那坟茔,漉阳王府想必也知道我们并不好相与,无论是故布疑阵还是意欲修好,一时半会儿应是相安无事。”娘亲美目微眯,玉指轻叩茶案,继而淡然道,“无妨,总然他们有什么宵小之举,有我在,无人能动霄儿分毫。待此间事了,我携子霄亲赴漉阳王府,问清缘由,以绝后患。” 仙子声音轻柔淡然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,似未将一座百年王府放在眼中,冰雪元炁自周身隐隐散出,教堂中空气一寒。 娘亲这般冰雪清冷的侠义之语,教我不由一时痴了。 沈晚才点头,信然道:“谢仙子胸有成竹,沈某自是放心。既如此,待会武之际,你我或可在石符渡再会,共商江湖大事。”他目光转向我,关切道:“子霄,昨日听婉君说,你在血谷一战受了伤,现下可好?” 我忙拱手道:“谢师叔挂怀,前日不过内息耗损,心力交瘁,蒙娘亲元炁护持,已无大碍。” 心下却暗自苦笑,前日枪势如山,我以含章剑苦撑,若非武者似有死志,娘亲又及时赶至,恐难全身而退。 思及此,我胸中隐痛,血谷惨景又浮心头,教我气息微乱,但沈师叔关怀之情,教我心头微暖,凝神静气后又问道:“那日昏迷以来,未知婉君音讯,却不知她如何了?” 前日她泪光闪烁,扶我时的急切犹在眼前,她一向古灵精怪,不像耐得住性子的人,怎会缺席? 沈晚才摇头苦笑道:“婉君那丫头,前日归家后神色不对,闷在房中不吵不闹,半晌无言,我心下担忧,托客栈女掌柜探视,才知她是睡过去了。今晨问她是否同来,她却忸怩推辞,怕是心有余悸。” 闻言我心头一紧,脑海浮现婉君杏眼中泪光流转的模样,还有促狭顽皮的笑靥,集市嬉笑玩闹的画面历历在目,奈何血谷惨剧,竟教她这天真烂漫的侠女也心生阴影。 我不由低声道:“师叔,是子霄之过,,不该让婉君卷入此事。她心性纯真,却不幸见道了此人间地狱,怕是吓着了她……” 沈晚才正色摆手,目光灼灼:“子霄,休要自责!婉君虽神色有异,然昨日之事,我无半点反对。行侠仗义,乃江湖儿女应尽之责。你肝胆过人,仗剑诛凶,婉君薄幸出鞘,助你诛凶,侠风不让须眉,教沈某骄傲不已。” 他声音朗朗,目光炯然,豪气干云,似在诉说沈氏一门的不屈侠魂,教我心头一震,为这豪迈之言语结。。 血谷之事虽然惨绝人寰,然沈师叔的侠义之气,似春雷炸响,震散我心头阴霾。 这乱世虽有漉阳王府的阴谋、吕莫槐的毒计,然而有沈师叔、娘亲这等侠义之人,世道终有希望。 我郑重起身,拱手道:“婉君侠心可鉴,师叔高义,子霄受教!” 沈晚才哈哈一笑,摆手示意我坐下:“贤侄侠心,果然我辈中人,当浮一大白!至于婉君那丫头,性子跳脱,过几日便会恢复,也不必太过挂怀。” “沈兄谬赞,霄儿尚需历练,江湖路远,望沈兄多加提携。”娘亲闻言,螓首微摇,唇角勾起一抹浅笑,眼中满是骄傲与欣慰,末了又将话锋对准了沈晚才,“不过沈兄若是教我家霄儿酗饮,说不得只能‘力劝’沈兄三年不沾酒水了。” 闻得此言,我立时便明白娘亲所谓的戒酒,恐怕不是靠苦口婆心的劝,而是凭举世无双的力了,心中有些忍俊不禁,但毕竟沈师叔当面,却是不好露相,便只能苦苦忍住。 “仙子息怒,随口一语尔,贤侄的事一切有你做主,我不敢插手。”沈晚才似也明白其中关窍,连忙告饶,见娘亲一笑而过之后,他也熟稔地开起玩笑来,“子霄,你也不急着享用那酒水,谢仙子一向算无遗策,想必什么时候准许你饮酒都已在帷幄之中了。” 娘亲闻言,螓首微颔,竟尔微微叹了一口气:“沈兄过誉了,算无遗策,可不敢当……” 我正自疑惑,却见仙子美目微瞥我一眼,似有深意,心头划过一道闪电,已知娘亲弦外之音,不由心神一荡。 无他,娘亲所言者,便是我们母子间的禁忌之情,与亲生爱子灵肉合一,这是仙子万万没有预料的。 更何况,我们母子在司露村结为夫妻之事,便已饮过合卺酒,只是这事万万不能对沈师叔言明。 一时间,与娘亲床笫欢好、颠鸾倒凤的旖旎画卷如雨后春笋般冒将出来,教我心神微乱,气息难以自持地紊乱起来。 我面上微热,忙低头掩饰,忽忆起昨日集市为婉君选的采素玉簪,尚在西厢,遂顾左右而言它:“沈师叔,昨日我与婉君在集市选了一支玉簪,原为她生辰之礼,尚在此处,待我取来,烦您带回。” 娘亲闻言飞来一记斜眼,目光柔和却夹带着一丝促狭,显然明白爱子与自己心有灵犀,螓首微颔,似默许爱子暂时奉陪以平心神,我心下微松,忙起身道:“师叔稍待,子霄去去就回。” 言罢,我火急火燎奔向西厢,身后隐约传来沈晚才的疑惑与娘亲的低语,似在谈及我的窘态,教我耳根一热,不敢细听。 西厢静谧,案上置着那支采素玉簪,莹润剔透,镶嵌细珠,似婉君杏眼的清泉流转。 我拿起玉簪,心下微叹,昨日集市,她娇俏比划簪子的娇笑犹在眼前,奈何血谷惨剧,教她心生阴影。 她的真心,我心知肚明,然而我心唯系娘亲,却是无法回应。 此簪虽是生辰贺礼,事到临头,我却不由想到,若是赠她,是否会教她误会?心下纠结,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。 我握紧玉簪,暗自思量,婉君侠义天真,虽非青梅竹马,但也不遑多让,教我既怜且惜。 血谷一战,她薄幸出鞘,银针破敌,侠风不让须眉,我怎能让她独受心伤? 此簪赠她,权作歉意与祝福,愿她早复笑颜。 我心下稍定,忙将玉簪裹入锦帕,小心收好,疾步返回正堂。 堂中,娘亲与沈师叔正在交谈一些江湖见闻,见我归来,二人均对我一笑,不知是否心虚,我竟觉得沈师叔这等豪放大侠笑容中也带着一丝促狭。 我心头微乱,忙将锦帕递上,恭声道:“师叔,此簪烦请转交婉君,权作子霄赔罪,望她莫因血谷之事郁郁。” “贤侄果然心细,这簪子玲珑精巧,婉君得此簪,定会欢喜。”沈晚才接过锦帕看了一眼,又顿了顿,目光深邃,“子霄,昨日之事,婉君虽心有余悸,然她侠义在胸,绝非懦弱之辈,你莫自责,沈某相信她日后定能如你一般,仗剑江湖,行侠天下。” 我闻言点头称是:“师叔所言甚是,侄儿惟愿婉君早日恢复。” 沈晚才摆手,豪笑道:“婉君那丫头,性子跳脱,前日不过一时受惊,待她缓过神来,定又叽叽喳喳,缠着你讨糖葫芦,届时子霄切莫嫌她烦扰才是。” “哪里的话,若婉君能恢复如初,侄儿高兴还来不及,怎会嫌弃?” “霄儿,婉君那丫头心思细腻,你赠簪之意,她必能懂。”娘亲美目流转,似笑非笑,柔声道,“沈兄也要多关切她,莫让她郁郁寡欢。” “沈某替婉君谢过仙子挂怀,眼下叨扰已久,也该告别了,沈某明日便启程赴石符渡,会武之后,或有江湖风云再起,望你我共襄盛举。”沈晚才点头应是,起身拱手道别,“漉阳王府之事,沈某亦会留心,若有消息,定与仙子互通。” 娘亲螓首微颔,柔声道:“沈兄侠义,在下铭记。石符渡会武,霄儿与我自当前往,届时再会。” 她起身相送,素白纱裙如水流转,仙姿清冷,腰间香囊摇曳,似一份无声的誓言。 我亦忙起身,拱手道:“沈师叔一路顺风,石符渡再会。” 我们送至苑门,彼此再次行礼告别后,上次我转身大步离去,目送他远去,只见青衫背影渐远,似一柄出鞘长剑,锋锐逼开一条大道。